他将姥姥接来家中,说要做全职儿子,但也只是说说。
实际上,别墅买了这么多年,老人是第一次来。
所谓带着姥姥拜佛祈福病情好转。
台阶高筑,他却从不回头照拂。
祈愿卡片上也只提妻女,不见姥姥的名字。
小儿子倒是会讨老人开心,总是甜言蜜语逗乐。
但撒娇亲昵都是为了要钱,为了撬开惦记许久的保险柜。
一大把岁数没个正型,沉迷赌博到处躲债。
过得差了就回家搜刮一番,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遑论尽孝。
只有二女儿,也就是阿安的母亲,愿意出钱又出力。
姥姥摔倒,唯有她留在医院照顾。
还特意调成夜班,白天再陪姥姥去化疗。
但总因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不受待见。
电影无意上演母慈子孝的家庭肥皂剧。
直接剥离了亲情自然有爱的预设,打破温馨幻想。
用阿安这一角色切入一种更冷峻的视角呈现出东亚家庭的典型样貌。
仨子女一方唱罢我登场,越自私的越被偏爱,越奉献的越被索取。
群体性的代际创伤与家族命运惊人相似。
你会在这个过程中看到别人家、自家、亲戚、父母、乃至自己。
因委屈、讽刺、悲哀、又或悔意而共鸣,而感慨。
而真正泪崩的点,还是片中对「姥姥」的刻画。
它将其还原成了一个具体的人,而不是一个家庭角色。
且完成得真实、生动、立体。
费孝通《乡土中国》中曾提到过一些观点:
家庭/家族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社会事业发展依赖于社会关系的稳定。稳定的基础之一是结构的延续,即血缘社会中家庭/家族的繁衍生息,要源源不断的人填充进结构中扮演固定的角色。另一方面需要结构的静止,角色承担责任而排斥情感、文化等不稳定因素,感情的淡漠是稳定社会关系的一种表示。
说白点,咱们的文化环境决定了,个人性的喜怒哀乐到了大家庭中往往是被忽略的。
更吊诡的是,越是家人,越被角色蒙蔽看不到眼前人。
就像你很可能只看到祖父祖母,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生日、喜好,也不知道他们的人生经历。
而越是年轻,越是心在别处,越是会对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家人不感兴趣。
正如费翔谈及家庭时说的那句:
「这些交流,其实我应该趁着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更多地(进行),可是你知道吗,人年轻的时候,最不感兴趣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所以,当这种「看见」的目光终于落在亲人身上,会产生一种类似「复明」的震撼感。
一切是细碎的,却足以穿透人心的。
就像阿安陪伴姥姥后,才知道她独居那么多年每天都是怎么过的。
几点起床去卖粥,爱吃哪家的炸鱼,上下楼梯原来是那么不方便。
一天的时间竟然可以这么漫长,足够电视声常响,久久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