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两个世界的冲突在影片的绝大部分时间内都并没有引导出直接的正面对立,而仅仅停留在苏菲同时兼具冷酷、镇静和压抑自我的眼神和表情中,似乎暴力正在她体内积聚冲撞而达到了喷发的临界点,但又因为寻找不到突破口而停顿下来。而从观众的角度,我们则观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抽象静态暴力氛围和它所制造的心理压力、悬疑、困惑以及激而不发的潜在可能性趋势。

《冷酷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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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59年的《表兄弟》开始,夏布洛尔就一直对刻画中产阶级心理活动以及它与其他阶层的差异颇感兴趣。在《冷酷祭典》里,他通过人物个性、背景和关系的精心设置将这样的差异对比发挥到了极致。影片设立了几条性质相近但表现不同的阶层分割线,并巧妙地以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人物在不同的分割线两侧的对立状态:

1.主人/仆人。

主仆关系在影片的一开场就被确定,而勒列夫尔一家人也在表面上也对苏菲相当友善和关照。但随着剧情的展开,我们逐渐感到了男女主人遮掩不住的轻视态度:他们经常毫不避讳地对她评头论足,占用她周末的个人休息时间为他们服务,甚至开始干涉苏菲的个人生活——阻止她与让娜私人友谊的建立。他们在彬彬有礼的态度下隐藏的是颐指气使的本来面目,而苏菲却很难对这些令人不快甚至挑战她个人尊严的细节作出恰当的反击,只能将其作为潜藏的不满与愤恨淤积在心底。

《冷酷祭典》

2.中产阶级/底层劳动者。

勒列夫尔一家是典型的法国当代中产阶级,在「政治正确」的思想意识形态占统治地位的九十年代,他们并未过分强调他们与苏菲的阶层区别,反而作出各种姿态将苏菲引为表面上的家庭一员。但别墅内居住、活动和工作空间的差异和隔离,自动将双方划归为不同的阶层。而建立在这样差异之上的,是中产阶级不为常人所察觉的伪善。

在影片开始不久,女主人凯特琳在带领苏菲参观完房间众多功能齐全的别墅以后,便来到了苏菲的女佣房。房间屋顶倾斜,窗户狭小昏暗,摆着被勒列夫尔一家淘汰的旧电视。

《冷酷祭典》

尽管凯特琳满脸堆笑礼节性询问苏菲对房间是否满意,但很明显这就是她为苏菲准备的唯一住处。居住条件的差异一下就把苏菲和勒列夫尔一家在同一屋檐下分割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而属于她的空间,除了这间卧室,就是凯特琳特意强调的苏菲的劳动场所——厨房。

再比如,大女儿美琳达看似乐于助人常常提醒苏菲保护自己的利益,不要完全服从勒列夫尔夫妇俩的命令,更没必要理会他们对于苏菲交友的干涉。但另一方面,在不经意中她又不自觉地体现出中产阶级的冷漠与自私:在帮助让娜修好后者的老爷车后,她嫌恶地将擦手手帕扔在让娜的身上;而当苏菲威胁将她怀孕的消息告诉父母之后,她立刻倒向了中产阶级家庭一边,将自己原来的立场完全抛在脑后。

《冷酷祭典》

3.知识阶层/文盲。

在西方后现代理论中,「知识」已经逐渐取代传统的阶级辨识标准成为社会阶层划分坐标之一。夏布洛尔准确地把握了这一思想的本质,以寓言式的手法将女主角苏菲设定为一字不识的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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